“老爷子，我换大房子了，三室两厅！”这天中午，思贤在电话中兴奋地对父亲德本说。
电话那头的德本久不搭腔。思贤接着说：“您不是担心来我这里会睡客厅吗？现在好了，您有您的单间，还有书房，还有大阳台，您若是想种个草养个花什么的，有的是地方。”思贤滔滔不绝。
“好，我来！”德本回得十分干脆，倒出乎思贤意料之外。 这老爷子，转变也太快了点。
思贤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。这些年，父亲总是不肯进城，他不得不常回老家。三百多公里路程，说远不远，说近也不近，来回奔波，哪能不辛苦？ 还有更重要的，自从母亲过世后，父亲的身体，一天不比一天。 前不久的国庆节，思贤回老家，远远就看到父亲歪斜着身子在提水。 当他走近时，父亲特意挺直腰身，嘴巴里却忍不住发出咝咝声，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。
思贤打算这个周末就开车回乡下老家，接父亲进城。
下午， 思贤正在菜市场买菜，手机响了，接通后，竟是父亲苍老的声音，他说已经到了汽车南站。
德本戴一副墨镜，左手牵一条小黑狗，右手拄着一根竹拐棍，嘴里还叼着个五寸长的黑檀木烟斗。思贤接到他时，开始是惊讶，马上就乐了，戴墨镜的老爷子太酷啦！
德本跟在儿子身后，默默地走进儿子新搬迁的大套房，东瞧瞧，西看看。小黑狗跟随他左右，也东嗅嗅，西闻闻。突然，小黑狗用它的前脚刨起一个柜子来，看一眼德本，又看一眼柜子，嘴里发出呜呜叫声。
“打开让我瞧瞧？”德本声音不大，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。
“老爷子，您这是唱得哪一曲？ ”思贤呵呵笑着，拉开柜子门。 柜子里有个小包，里面放着预备日常花销的数百元现金。 思贤忽然想起来，这条小黑狗，母亲在世时用心调教过，识得钱的味道。 老爷子您……干吗啊？ 清我的家底不是？ 思贤这样想着，不等老爷子再说什么，干脆主动把包也打开了，让老爷子过过目。
小黑狗把房间嗅了个遍后，德本又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金属探测器。也不管儿子在不在身边，德本自顾自手拿金属探测器四处探照。很快，金属探测器发出嘀嘀报警声，一个上锁的皮箱里面有可疑之物。德本又要思贤打开皮箱。皮箱里放了好些思贤在各种运动会里获得的奖牌，还有些纪念章，其中两枚有镰刀斧头图案的，刻着“优秀共产党员”字样。德本老汉微微点了点头。
德本老汉再次在每个房间都留下他的脚印后，才转过身来，虎着个脸，闷声问儿子这房子值多少钱。
“不贵，也就百来万。”思贤答。
“百来万？还不贵？又是买房又是买车，你还真就发大财了啊？”德本竟莫名其妙地怒吼起来，身子也在微微颤抖。
“喝茶，喝茶。”思贤连忙把沏好的茶端给他。德本用手挡开儿子递给他的茶杯， 继续吼：“你一个小处长，工资才多少？买房的钱哪来的？莫非你也胡来？ ”
“哈，我说老爷子，今天怎么看您都像个老侦探，原来您不仅是要清儿子我的家底，还把儿子当成贪污受贿的犯罪嫌疑人！ 我……我坦白从宽吧，这套位置较偏的三居室，是租来的，我自己那套当街的两居室，则租出去了。收进的租金与付出的租金刚好相当。那台买了不到半年的大众车，也是二手货哩。”思贤立刻解释道。
“你啊，在电话中早跟我说清楚不就完事了！害得我浪费钱买了这玩意。”德本在儿子眼前扬扬金属探测器，接着说，“我在乡下有小黑陪，不孤单，用不着你费这番心事。记住，莫要胡来！莫要给我脸上抹黑！”德本说完，抬起右手摘下墨镜。思贤注意到，父亲的双眼布满红红的血丝。
（ 谢林涛）
当前位置：